文|李靜宜 《死亡的重量》,約翰.哈威著,東美出版。 愛的重量初冬第一波寒雨來襲的午後,獲贈一束粉白玫瑰。 花店遠在我的生活圈之外,偶爾路過,都是因為與居住此區的友人有事相約。店東是名瘦削黝黑的中年男子,不似時下流行的文青花店老闆那般白皙清秀,不時沉著臉坐在門口抽菸。 常在這家花店採買的友人說,花藝出眾的這位男子幾年前驟遭婚變,意志一度消沉到讓人擔心他走上絕路,迄今仍不明白妻子為何堅決攜女求去。 這天路過花店,瞥見櫥窗裡一盆吊綴雪花玻璃球的白色蘭花,頗有銀色聖誕的意興,於是進店探問。 狹小的花店靜寂非常,似乎把鬧市的繁華喧囂全隔離在雨幕外,初以為店東不在,定睛一看,才見他坐在一大盆蘭花後面,默默擺盆裝飾。見了來客,也沒出聲招呼,只抬頭望了一眼。 一問方知,店裡的幾盆花都是訂做的作品。 「這幾天訂單多,我一個人忙不過來,所以沒多進花。」他歉然說。 遺憾轉身,正要離去,他卻出聲喚住我。 「這玫瑰花送你。」他指著玻璃水缸裡盛開的粉白玫瑰說。 沒買花,還白拿一束花,怎麼好意思。 「這花再開也就是兩天,我用不到了,很可惜。你不介意的話,就帶回家吧。」 他細心用白棉紙包裹花束,繫上墨綠棉繩,那慎重其事的溫柔神態,彷彿從陰鬱的外殼透出一絲深情的光。 果然是個有故事的中年男子哪,我心想。 接過花的瞬間,他緊抿的嘴唇微微鬆開,似乎就要綻成一朵微笑。但沒有,眉頭依舊深鎖,而那幽深如潭水的哀傷眼神,讓一室的聖誕歡慶,剎時蒙上深深淺淺的陰影,定格如侯孝賢電影裡訴不盡人世無奈滄涼的場景。 ◆ 聽過一個美麗如童話的愛情故事。 小學四年級的男生,某日在校園裡看見甫自師專畢業到校任教的女老師,蹲身替小一的學生繫鞋帶。 不知怎麼的,女老師那溫暖真摯的笑容,深深打動了小男生的心。下課時間,他不再和朋友們在操場打鬧嬉戲,而是跑到一年級教室外,靠在窗邊,默默望著女老師,恨不得重讀一年級,能時時看見女老師美麗的笑容。 十多年後,男孩自師專畢業,分發到小學任教,驚詫地發現,當年的女老師此時竟是他的同事。 女老師溫婉依舊,但已為人妻人母,而婚姻的不幸,在小鎮裡幾乎人盡皆知。當年如燦陽般可人的微笑,早已為憂傷如陰雲的眼神所取代。 看著心儀的女老師日日帶著哀懼與瘀傷出現在面前,男孩毅然挺身而出,助她帶著兒子逃離酗酒家暴的丈夫,為他們在人言可畏的保守鄉間搭築堪可遮風擋雨的避風港。 男孩竭盡一己之力,與女老師的丈夫周旋談判,付出一筆可觀的金錢,讓女老師得以結束婚姻,重獲自由。而共同經歷人世駭浪之後,兩人純潔的情誼也漸漸發展成生死與共的戀情,最終建立起新家庭。 見到故事的男女主角,是在幾年前的一場酒會上。七十幾歲的先生帶著年逾八旬的妻子一起參與盛會。老太太行動不便,老先生推著輪椅,不時依附在她耳邊輕聲細語,蒼蒼白髮下的澄亮眼神,猶是當年那朗朗少年的仰慕之情。 ◆ 婚姻有種種面貌,幸福與不幸的界線幽微而曖昧,彷彿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就可能顛覆了我們自以為的美好與哀愁。 遲遲走不出婚變陰影的芮尼克,總是可以敏銳察覺隱藏在幸福婚姻表象之下的細微裂痕。純粹愛情的消逝,現實生活的磨難,虛妄幻想的破滅,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,又究竟會在哪一個瞬間達到臨界點,粉碎崩落? 而悲劇─婚姻的悲劇,人生的悲劇─是不是就在某個命定的瞬間,就已埋下無可逆轉的種子? 愛情如此複雜,而愛情與生活纏結糾葛的婚姻,更是複雜難解。 都說愛情是在對的時間,遇上對的人;那麼婚姻,應該就是要和對的人,攜手創造對的時刻吧。 ◆ 愛情的重量,有時是人生得以安定的錨,但有時,卻是擊垮生命的錘。把人生逼到絕境的,未必是恨,更多時候,很可能是我們對愛的執著。 讀著芮尼克追查殺人凶手的故事,我竟想起愛情與婚姻,這是比推理解謎更加令人困惑的問題吧。 但看似無用的小說之為大用,不就在此於嗎? 購書傳送門【請點選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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