感謝 關鍵評論 提供,文章轉載自:《方圓之間》:歷史證明了,堅決反對拆除老北京城的梁思成和林徽因是對的 文|李俊融 責任編輯|翁世航 核稿編輯|王祖鵬 林徽因在佛光寺寧公遇像旁|Photo Credit: 東美出版 【古建築保護的靈魂伴侶】 多年前,電視劇《人間四月天》在兩岸三地熱播,引發一陣瘋狂的民國懷舊潮,重新喚起人們對民初時代的人文想像。尤其是男主角黃磊將那令人愛到無法去恨的徐志摩演得入木三分,周迅更將女主角林徽因演的楚楚動人,讓觀眾們看得如癡如醉,欲罷不能。後來還引發了徽因是否真愛過志摩的海峽兩岸文壇大論戰,還有人舉出誰誰誰都愛過徽因,林徽因赫然成了「民國佳人」的代言人。 現實的林徽因是不是如此惹人愛憐,自然已經很難確知了,因為真正認識她的人都幾乎已不在世間。不過當年被稱為「太太的客廳」的北總布胡同三號林徽因家,是京城相當有名的文化沙龍,人文薈萃,真可稱得上是談笑有鴻儒,往來無白丁,許多人都敘述過其中的景象。 作家蕭乾回憶當年前往作客時所見到的林徽因:「她說起話來別人幾乎是插不上嘴的,在座的男人只能坐在沙發上連連點頭稱讚,而且她的健談絕不是已婚婦人的閒言碎語,而是有學識、有見地、犀利敏捷的批評。」文學家李健吾也提到過「當著她(林徽因)的談鋒,人人低頭。葉公超在酒席上突然沈默了,梁宗岱一進屋子就閉攏了嘴,因為他們發見這位多才多藝的夫人在座。」葉公超和梁宗岱在當時的文壇都以健談且雄辯滔滔而著稱,結果遇到林徽因,也只能乖乖闔上嘴巴。因此看起來,她可能比較像直爽幹練的時代女性,而不是溫柔婉約的傳統婦女。 林徽因的美貌和才氣,加上簡直成了八卦的感情故事,讓許多人都忘了,她一生中真正最出色的奉獻是在建築保護上,也就是和《人間四月天》中的男二號梁思成,夫妻兩人共同為中國建築奮鬥一輩子的志業。他們的美國友人費慰梅(Wilma Cannon Fairbank,美國著名漢學家費正清〔John King Fairbank〕之妻,費正清和費慰梅在一九三〇年代長住北平,與梁林成為好友)在多年後為紀念他們夫妻寫了一本書,書名《梁思成和林徽因:一對探索中國建築的伴侶》,恰如其分地表達出他們的人生和成就。 梁思成在中國建築研究上的貢獻早已獲國內外肯定,他依照西方現代學術理論對中國傳統建築重新研究剖析,公認是中國建築教育的奠基人之一。然而他的成就,林徽因居功厥偉,因為他的著作和文章在發表前都經過林徽因提供意見和潤筆,所以梁思成在他於一九三二年完成的《清式營造則例》序言裡特別寫道:「內子是半個著者。」也就是說夫妻兩人興趣相同,除了家庭,工作也合作無間。梁思成還這樣說過:「中國有句俗話『文章是自己的好,老婆是別人的好』;可是對我來說是,老婆是自己的好,文章是老婆的好。」簡直讓全天下女人聽了都羨慕、全天下男人聽了都嫉妒。 梁思成的父親梁啟超,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,都是清末民初的知名政治家,也都在北洋政府出任高官。由於兩家門當戶對,來往密切,梁啟超很早就認定林徽因這個兒媳婦,鼓勵梁思成追求,後來又送他們兩人一道到美國唸書學建築。學成後,兩人於一九二八年結婚、歸國,應聘到張學良當校長的東北大學任教,創辦中國第一個建築學系,也開啟了他們攜手為中國建築奮鬥的人生歷程。 梁思成因早年騎摩托車遭撞的事故導致輕微跛足,並且要經常性的穿戴背部支架;而林徽因則在少女時代旅歐期間罹患肺病引發長期肺疾,不時反覆發作。但就是這樣身體情況其實並不太好的兩個人,為了勘查中國現存古建築的實際情況,在各地東奔西跑。要知道,當年可還是軍閥割據、盜匪橫行的時代,隨時都有安全顧慮。而且所到之處多是偏遠的荒野山村,交通極為不便,在汽車無法到達的地方就得轉雇馬車,在馬車也走不了的地方就只能騎毛驢,遇到毛驢也不肯走了,就只能徒步,然後一行人扛著一堆測繪器材上山。 可說不定這才是人生最大的快樂了。梁思成不用說,那時擔任營造學社法式部主任的他,能帶著同事找尋中國建築的瑰寶,本就是難能可貴的機緣。而林徽因呢?事實上她在營造學社並沒有正式身份,只算是個沒有支薪的助理。但是她對建築的喜愛不在梁思成之下,從她之後屢次對朋友和學生提到,一九三五年天壇維修時,她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踏上皇帝祭天的祈年殿屋頂上的女人,也是當時唯一的女建築師,就可以理解她的自豪了。 從一九三二年起,梁思成和林徽因帶隊開始調查北平附近的古建築,繼而將範圍延伸到河北和山西。兩年之後,又將調查範圍擴大到浙江、山東、河南、陝西、江蘇等地,完成許多現在被視為珍寶的第一手測繪資料。 一九三七年初夏,最神奇的事情發生了,因為他們竟然找到唐代的木構建築。在那之前,已經在中國各地調查過很多遍的日本學者們都斷言,中國已經不存在唐以前的木構建築了,如果想要看唐制建築,只能到日本的奈良。但是梁思成總相信在中國境內一定還有唐代建築,這也是他和林徽因心心念念,屢次深入鄉野的主要目的之一。 梁思成從敦煌六十一號洞壁畫中的五台山全景圖,看到有一座大佛光寺,但這座寺廟到民國時期已經鮮有人知,後來獲悉它可能在五台山的深山某處,於是決定前往探勘。在五台山整整走了兩天,到第二天傍晚終於找到佛光寺。當開始測繪這座破敗的寺廟時,從種種構件特徵,他們隱約知道這應該是晚唐的建築,但缺乏具體的證據,因為也有可能是後人依原來的式樣再行改建的。 一直到調查的第三天,林徽因在屋樑上發現有淡淡的墨跡,原來是一連串供養人的名字,就在大家拼命想找到可以證明這些人所處朝代的文字時,林徽因靈光一閃跑出大殿,在寺院內的一座石經幢上找到和屋樑上一個一模一樣的名字——「女弟子寧公遇」,石經幢上同時還刻有「唐大中十一年」,也就是西元八五七年,一下就破解了佛光寺的年代。梁思成為此寫道:「施主是個女的!這位年輕的建築家,本身也是個女人,將成為第一個發現中國最稀奇古廟的人,而該廟的施主也是個女人,顯然不是一個偶然的巧合。」 就在此時七七事變爆發,打亂了一切。北平淪陷,梁思成和林徽因舉家輾轉逃難到昆明,後來又轉移到四川宜賓的李莊,在低矮破舊的農舍裡,恢復營造學社的工作,繼續在川康地區進行古建築的調查。由於生活條件艱苦,林徽因肺疾復發,經常臥病在床,醫療欠缺更讓她的身體受到很大的傷害。 抗戰勝利後,梁思成和林徽因終於回到北平,梁思成出任清華大學建築系主任,並應邀到美國考察建築教育,也在耶魯大學講學,獲頒普林斯頓大學名譽博士學位,還被指派擔任紐約聯合國總部大廈設計諮詢委員會的中華民國代表。 在中共政權建立後,林徽因受聘為清華大學教授,過去累積的名氣讓夫妻兩人的頭銜和任務一時增加很多,但為了貢獻自己的力量,他們還是不辭辛勞的參與,尤其是林徽因總是抱病參加各種活動和會議。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徽和人民英雄紀念碑都是出自他們的設計。 然而梁思成被任命為北京市都市計劃委員會副主任委員,卻成為他人生的轉折點。原本以為可以發揮長才,因此他與陳占祥在一九五〇年共同提出《關於中央人民政府行政中心區位置的建議》,簡稱「梁陳方案」,建議保留舊城區並在北京西郊另建新行政中心。殊不知政府高層對拆除城牆和古建築以改造北京市區已有共識,因此這個提案沒有獲得任何人的支持。「梁陳方案」反而成了「守舊」和「僵化」的代名詞,他的「復古主義」也成為他日後屢遭批判的主因。 北京大規模拆除城門和城牆,是從一九五三年開始的,在得知這個消息時,梁思成哭了;林徽因則在醫院裡病情日漸加重,據說最後還拒絕服藥救治。 為了保存富有歷史意義的古建築,他們好幾次和北京市政府的官員公開爭論,讓自己逐漸被捲到政治爭議的危險當中。但是他們毫不退縮,還是不停地據理力爭。梁思成有次直接對北京市的主要領導人說:「在保護老北京城的問題上,我是先進的,你是落後的。」「五十年後,歷史將證明你是錯的,我是對的。」林徽因更是不顧病軀,氣呼呼地指著副市長的鼻子罵:「你們把真古董拆了,將來要懊悔的,即使把它恢復起來,充其量也只是假古董。」 心力交瘁的林徽因在一九五五年病逝,享年僅五十一歲。她可能比梁思成幸運。因為梁思成在接下來一連串的政治運動中受到批判和進行自我批判,文革時期更被打成「反動學術權威」,連續遭到紅衛兵的抄家和批鬥,老病纏身的他最終獲准在一九六八年住進北京醫院,直到一九七二年過世。 二〇一一年,北京市正式啟動「北京中軸線申請世界遺產」的工作,但中軸九門卻缺了一九五四年被拆除的地安門,是否該復建地安門亦成為申遺的議論焦點。什麼是中軸線?恐怕不是那麼讓人好理解吧。那為什麼要用中軸線來申請世界遺產呢?答案令人唏噓,因為原本圍繞著老北京的城牆和城門幾乎都不見了,內城九門僅存正陽門和德勝門箭樓,更不用說城裡頭有更多的古宅和胡同也都被拆除了,失去了古城最珍貴的完整性。因此只能想辦法再提出一個不同的概念,來論證古都北京的歷史文化價值了。 歷史果真證明了,梁思成和林徽因是對的。 書籍介紹
本文摘錄自《方圓之間:一本書帶你讀懂世界遺產》 作者:李俊融 歷史的記憶,文明的軌跡 盡在方圓之間 一本書 帶你讀懂世界遺產 領你看透國際間的恩怨情仇
世界遺產是近年常被討論的話題,結合自然景觀與人類文明的遺產,成為國家的驕傲與旅遊經濟的指標。 但是,世界遺產究竟是什麼呢? 李俊融博士研究世界遺產多年,以深入淺出的筆觸,娓娓道來世界遺產的歷史與意義,從遺產保護觀念的興起,到世界遺產保護公約與組織成立的倡議,到世界遺產登錄與遴選的程序,勾勒世界各國為競逐登錄、排名而產生的國際角力,與背後的諸多恩怨。 世界遺產不只是已埋葬在歷史裡的古老回憶,而是時至今日仍與我們共同呼吸的文明進程。 世界遺產的保護,就從讀懂一本書開始。 本書特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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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期
August 2022
類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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